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自己的床前。
男子着一身浅霜色的锦衣,隔着一层朦胧的床帏看不清面目,周身的风流俊俏依旧,倒像是旧人入梦。
南欢眉心微皱,怀疑自己仍在梦中,却又不明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,怎会今日又梦见他?
顾安垂眸无声望着床帏后那道窈窕的身影良久,方一进屋,他便闻到扑面而来的苦涩药味,此时走到床前,药味便愈发浓郁了。
他想到最后一次见她时,她单薄的身躯,浓妆也掩盖不住的病色,心中一悲。
他慢慢蹲下身,南欢眉心皱得更紧了。
若是梦,未免太逼真了一些。
顾安将手伸进床帏攥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。
“囡囡,我来见你了。”
她的腕子攥在手中,便如同捏着一枝细细的花枝,细的让人忧心一折就会断。
曾经多么细嫩的一双手,如今掌心竟然粗糙如仆从一般。
他此刻方才真正意识到,那些道听途说而来的‘南氏女这几年过的很苦’的分量,这几年是真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。
那个曾经京城最受娇惯的娇娇儿,哪里吃过什么苦头。
这些苦头全是因着他,他心头百般酸楚。
从前他还能想着旧日少女皎月般夺目的面貌,用他们未来的日子还长,他会好好补偿她来宽慰自己。
但现在连那么个可以容他想象的未来都没了。
明月将坠,若是囡囡死了,他即便有朝一日手掌大权,恢复旧姓,也没法再将她明媒正娶的迎进门。
无论如何,他不能让她死都死得这般不清白,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以他人的妻子身份下葬。
生不能同寝,死后总要同墓。
他眼中翻涌着各种情绪,一点点握紧了手里这只手。
南欢一惊,“哪里来装神弄鬼的浑人,放开我!”
魏玉的声音她倒不会认错,只是不敢相信,也不明白。
他应该远在泰山陪圣人封禅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多半是另有缘故,说不准是有人冒充。
不管是什么人,在这种时候搞这种场面来作弄她,也太让人生气了!
她下意识回头向身后的人看去。
顾安凝着床帏后的人,听着她的叱责,心下便如同让人刺了一刀般疼痛。
囡囡曾经多么依赖他,旁人一抱就哭,但只要听着他的脚步声就开心。
可她现在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了。
他双手握住她的腕子,含愧道:“别叫。囡囡。我是魏玉啊。我来接你走。”
南欢将这声音听在耳中,又正撞上身后人清明的目光。
她一时怔住,声音飘忽,“你说什么?”
魏玉跪在床前,膝行上前,听到南欢这低哑的声音,便勾动了往昔那些两小无猜的记忆。
从幼童到少女的一颦一笑,一声声热切又亲昵的‘哥哥’,一声声含羞带怯的‘玉郎’。
他的情窦初开是她,他的朝思暮念亦是她。
若不是靠着对她的思念,他怎能撑过这些年。
世人对他们婚事的称赞和祝福仿佛还在昨日,他们便如两株并生的树,分明是这世上最相配的一对。
若不是世事弄人,怎么落到今日的局面。
他眼眶一酸,“囡囡。我知道你怨我,但我都是有苦衷的,你要相信我。我心中仍有你,从始至终,我心中只有你。”
这话是南欢病的起不了身,几年未曾梳妆,也要重描娥眉,在春寒中着一身薄裙去见一面盼着从魏玉口中听到的。
但此刻听在耳中,却未免太晚了,也太可笑了。
什么苦衷能让他娶到亲王的爱女,成了肃王的东床快婿?
又是什么苦衷能让他当街也对她视若无睹,叱她为疯妇?
宋暮的手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来,钻进她的被子搭在了她的腰上。
南欢浑身一颤,长睫快速眨了几下,僵硬的转过头去。
魏玉见她迟迟不作声,胸腔中一颗心愈发痛,涕泪四下,“我什么都不要了。不要前程了。不做顾安了。囡囡,我是玉郎,我是你的玉郎。”
南欢垂眸,一双眼逐渐变得冰冷。
那只手一点点抽出,“你认错人了。顾御史。我是平北王妃,不是什么囡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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